第五十一章 制衡
林宁态度坚决，刘宏愣了一下笑道：“卿不必心怀顾虑，朕非吝啬之人，卿可直言无妨。”
话都说出口了，林宁不准备收回：“陛下，臣非品德高洁之士，但臣亦知国事艰难，这些赏赐还是用在需要的地方吧。”
刘宏很高兴，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富有四海，要真是那么有钱，老子有必要用各种办法搂钱吗？为此被那些大臣骂得狗血淋头，实在不容易啊！
“卿公忠体国，那黄白之物就不赏了，但潞亭侯的封爵卿万万不可推辞。”
林宁抬头看了一眼皇帝，旁边的刘虞也示意他接受，遂道：“那臣就却之不恭了。”
该说的已经说了，刘宏终于切入正题：“两位爱卿，幽州北境扰攘，诸胡寇边。朕览阅奏章，每每思及边民苦难，不胜涕泪呜咽之情，朕心实痛！”
“陛下慈悲仁爱，天下幸甚！万民幸甚！”林宁和刘虞及时俯首，奉上马屁。
刘宏哈哈大笑，有这种会捧哏的大臣确实很舒服，笑够了道：“这些日子朝臣都在议论由谁出镇幽州，按说林太守威震西北，乃大汉难得的良将；刘宗正（宗正，九卿之一，管理皇族、宗室事务）也是德高望重，当年做幽州刺史为政宽仁，无不称赞，朕心中着实为难。”
林宁这才知道刘虞做过一段时间的幽州刺史，如今位列九卿，再做幽州刺史就是降职了。刘虞又没犯什么错，真的下放，要么做幽州牧，要么以宗正身份兼任幽州刺史。林宁揣测汉灵帝的意图，从开始到现在，刘宏除了感叹没说一句实在的，这让他暗暗着急，不由将目光投向老神在在的张让。
这时候张让是不能开口的，除非刘宏要求，他无视林宁焦灼的视线，心下暗笑：林太守，咱家只能帮你到这儿了，至于陛下怎么选，咱家管不着。
刘虞终于出声了：“陛下，林太守有经世致用之才，远胜老臣。依老臣看来，这幽州刺史的位子，非林太守莫属。”
不枉我费了那么多唾沫，总算让刘虞自动退出了，林宁稍稍放松，颇为得意。刘宏轻轻咳嗽，见刘虞不似作伪，淡淡道：“朕心中已有成断，刘虞、林宁听封——”
林宁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，汉灵帝到底有没有下定决心？还是……
“朕意已决，刘虞兼领幽州牧主政，林宁领幽州刺史掌军，并行纠察之责。”
如果用一个词形容林宁的表情，那就是震惊！
要么是州牧，要么是刺史，汉灵帝可好，全部保留，还一个主政一个掌军，明显是要两人互相牵制啊。刘虞也是一样，他以为汉灵帝必然在两人中选一个当幽州牧或幽州刺史，剩下一个要么安排到其它的州部，要么先压一压，有了合适的位子再放出去，谁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？
张让一声咳嗽，两人回神，君无戏言，刘宏话已出口，说明经过了深思熟虑，只能躬身领命。孰不知张让在心里得意：这下好了，两边都不得罪，都得承咱家的情。
……
两名惊讶的大臣已经出宫，汉灵帝离席而起，唤出屏风后面的皇子辩，和蔼道：“辩儿，你看刚才的两人，哪一个更有才干？”
刘辩呆呆地想了很长一段时间，方道：“依儿臣看来，宗正刘虞老成持重，太守林宁锐意进取，都有优点，但儿臣还是喜欢林太守多一点。”
刘宏点点头道：“父皇也喜欢林宁的锐气，不过身为帝王，不能依靠喜恶用人，所以父皇才把幽州牧和幽州刺史由两人各领一部，这是帝王必须学会的东西——制衡。”
刘辩似懂非懂：“儿臣不甚明白。”
刘宏对这个鲁钝的儿子没奈何，他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，可皇子协尚未长大，何皇后一脉的外戚集团又十分强大，如果想立皇子协为储君，必然引起政治风暴。他不禁眉头紧锁，眼神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精光，带着狠戾。
“朕累了，要回寝宫，阿父，你送皇子去皇后那里吧。”刘宏拍拍刘辩的脑袋，也不知道这个傻儿子什么时候能开窍？
张让领命，不仅把刘辩送到皇后所居的长秋宫，还把父子俩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了何皇后。何皇后大喜，认为丈夫有培养儿子做接班人的意思，同时坚定了除去刘协这块绊脚石的决心：我的儿子才是未来的大汉皇帝，谁也别想夺走属于他的东西！
……
林宁和刘虞沉默着出宫，前者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，深深叹息，朝对面的刘虞大礼参拜：“宁以后就要和老大人共事了，若有不懂的地方，还请老大人不吝赐教。”
刘虞笑道：“林刺史过谦了，天子明诏林刺史掌军，幽州军马皆归统领，这抗击异族的重任，全都在林刺史身上。老夫不过躲在后方修心养性，便有赞画调度之功，不胜惭愧。”
“老大人折煞我也。”
两人客气一番，在宫门前惜别，一东一西而去。林宁坐在马车里，身边是询问情况的田丰，他没有隐瞒，一五一十地说了，田丰叹道：“有刘伯安在上，主公须小心行事，不然徒惹猜忌，必有大祸。”
“我如何不知？事已至此，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接下来两天，林宁专心等待朝廷的正式任命下达，也去拜访过刘虞，商谈对诸胡的策略。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蔡邕府上，林宁特别喜欢一边听蔡邕讲课，一边听蔡琰抚琴。有次出来上厕所，鬼使神差走到琴声传来的方向——后堂，蔡琰没找到，先撞上了风风火火地蔡薇。
林宁一看她的衣服就知道不是一般人，但将错就错当成普通的婢女，训斥一顿，心虚地退出后堂。脑子也清醒了，明白要是被人看到进了女眷居住的后堂，名声全毁，蔡邕也得和他急眼。这次偶遇并不是林宁桃花运的开始，蔡薇确实漂亮，却不是林宁的菜，令他没想到的是，蔡薇这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竟然敢女扮男装跑到顺天客栈，直言找林宁算账。恰巧当时人都出去了，就剩吕布、周仓两个，周仓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，躺在门口晒太阳，吕布把人拦下，不让蔡薇乱闯。
不给进就闹，蔡小姐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，后来林宁感叹：都是一个爹教出来的，蔡邕身为远近闻名的大儒，怎么就有这么刁蛮的女儿？你看蔡琰知书达礼，贤良淑德，两姐妹反差太大了。
吕布随随便便把蔡薇堵得动弹不得，混乱间，蔡薇束缚长发的丝绦掉落，如瀑青丝披散，发香刺激得吕布打了好几个喷嚏，本来恼怒的情绪瞬间消失，望着蔡薇的模样发呆。如果吕布有文化的话，一定会大声喊出“秋水为神玉为骨，芙蓉为面柳如眉”，这姑娘我要了！
蔡薇察觉不妙，掩面欲逃，被吕布拽着走不动：“敢问姑娘芳名？”
“登徒子，放开我！”
吕布嬉皮笑脸道：“你把名字告诉我，我就放开你。”
蔡薇都快哭了，心说我的名字你要是知道了，我以后还怎么嫁人？父亲还不得打死我？
正在纠缠不休，大批闲得没事干的老百姓自觉围观，热闹非凡。卢三和黄舞蝶并肩而归，后者见吕布扯着一个身穿男子服饰的姑娘，愤然道：“姓吕的，还不放人！”当即拔剑在手，要不是卢三拉着，这就要攻击。
吕布对黄舞蝶的武艺心中有数，让她两只手都没问题，邪火上亢，管不了那么多，把蔡薇往怀里一搂：“我和自己的老婆说话，关你何事？”
“谁是你老婆！”蔡薇差点气晕。
黄舞蝶知道吕布有一个正妻严氏，还生了一个女儿，眼下分明在扯谎欺辱良家妇女，大怒道：“吕奉先，你放不放人！”
卢三站在两人中间，急得额头冒汗：“且慢动手，等主公回来再说。”
林宁很快回来了，把事情搞清楚，狠狠批评吕布一顿，亲自和许褚把蔡小姐送回了蔡府。好在当初被人围观的时候蔡薇以袖掩面，又没有自报家门，还属于可控范围，但早晚传到蔡邕耳朵里。林宁想了一路，决定实话实说，至于解决办法，让吕布娶蔡薇是不可能的，不说门不当户不对，士族再怎么降格也看不上吕布这样的武夫。何况吕布早有了正妻，蔡薇嫁过去做妾？纯属天方夜谭，平妻的话也是在打蔡邕的脸，所以思来想去，林宁觉得只有一个办法是比较妥善的。
面对蔡邕的质问，林宁从容道：“老师，学生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，应该想想怎么补救，而不是一味追究责任。”
“如靖何意？”
“奉先行迹孟浪，学生代他向老师和二小姐赔罪。鉴于奉先出身微寒，配不上二小姐，学生想了很久，只有让奉先和二小姐结为兄妹，才是最好的法子。”
实际上，吕布和蔡薇义结金兰，还是吕布沾光，蔡邕的影响力不逊于卢植，许多人巴不得和他攀上关系。林宁说完就恭谨地垂首侍立，等待蔡邕的决定，他相信蔡邕不会拒绝，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。
“好吧，吕奉先的武艺老夫也见识过一二，薇儿能有这样的义兄，倒也不错。”
林宁目不斜视，一揖到底：“老师英明。”
